远程高等学历教育“取消审批”后的震荡（二）

“取消审批”将释放出更多网络教育能量

——访全国高校现代远程教育协作组秘书长严继昌

“取消审批”：鼓励更多高校参与进来

记者：“取消审批”政策已经出台，但对此有很多不同的猜测。那么，“取消”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

严继昌：由于相关配套文件还没有出台，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造成很多思想上的混乱。这些天来，我也接到很多很多的电话问我这个问题。总体来看，对“取消”一词有两种理解，一是取消审批权，大家都有机会了，这是主流。还有一种理解是，取消审批权，就是不再审批了，不再搞网络教育了。

我谈谈个人的看法，这是我对相关文件学习后的理解，并不代表组织。我认为，后一种理解是站不住脚的，是没有看到发展大势。大力发展现代远程教育是我们国家的既定国策，尤其在继续教育领域要大力开展网络教育，这是构建终身教育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的一种主要教育形式，不搞网络教育，就不符合中国教育的发展潮流，也不符合世界发展潮流。

记者：那么，正确的理解应该是第一种?

严继昌：我个人认为应该是这样。在国务院1月28日的文件中明确提出，“取消利用互联网实施远程高等学历教育的教育网校审批”。就是说，对于所有希望利用互联网实施远程高等学历教育的教育网校，教育行政管理部门今后不再有审批权了。

这项政策的推出和深化政府的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是联系在一起的。李克强总理在1月8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提出，要继续把简政放权作为“当头炮”，要求国务院各部门对行政审批事项进行梳理，第一个原则是只减不增，防止边减边增、明减暗增。第二个原则是不得在法律法规之外设立面向社会公众的审批事项。第三个原则是要改变管理方式。

根据这三条原则，我的理解是，网络教育是面向社会公众的，所以取消审批是必然的，但取消后不是放任自流，而是要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切实做到“放”、“管”结合。

在教育部2014年工作要点中也提出，推进教育管办评分离，要以转变职能和简政放权为重点，确保放权到位，更多地运用法律法规、标准等手段，探索建立新的管理体制和工作机制。

这和国务院精神是一致的。所以，政策的出台，是简政放权的重大举措，将鼓励更多的高校参与进来，从而促进网络教育的大发展。

试点中的经验教训值得总结

记者：您曾多次呼吁要取消现代远程教育试点，是基于怎样的理由呢?

严继昌：有三点。第一，从1999年开始，试点工作到今年就整整15年了，全国还没有哪一项试点像远程教育这样一试15年的。试点是成功还是失败，应该经过评估而不是靠一些个人看法得出结论，总要有个结论性意见，这样一直试下去，于情、于理、于法都是说不过去的。

第二，长期的只有试点学校可以开展现代远程教育，不利于提高质量。现在试点高校网络教育的招生规模，已经接近其他成人高等学历教育类型总的招生规模，占据了半壁江山。也就是说，69所高校的招生规模和2000多所高校的规模相当。这就造成了网校的生师比过大，这绝对不利于培养质量的提高，对其他高校而言，这也是不公平的。

第三，教育信息化应该涵盖所有教育层次、所有教育类型。我一直认为，应该用信息化手段来改造继续教育，要落实到夜大、函授中去，从而促进信息化主导下的我国继续教育综合改革。

记者：那么，为什么会试点这么长时间呢?

严继昌：这主要是因为试点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是实行宽进严出机制和市场机制过程中出现的。

早在2008年,我就意识到从2009年开始我国参加高考的人数将不断减少，这种趋势一直会持续到到2017年，2017年我国18岁高考适龄人口将降至2008年的50%以下，这还不包括自然死亡和到国外读书的学生。事实也是如此，从2009年开始，高考人数不断下降，一直持续到现在。

“取消审批”政策的出台，释放出了更多网络教育能量，给整个继续教育的前景带来了很大的预期。

一方面，生源在减少，另一方面，招生规模不变甚至还有所扩大，这样，高等教育就必然从严进严出发展到宽进严出，这是必然的趋势。随着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不断提高，不仅在我国，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在我国，网络教育已率先进入宽进严出机制，随后就是整个成人高等学历教育都会进入宽进严出机制。从这个意义上说，试点实际上试的是宽进严出这个机制，是为将来整个高等教育进入这种机制积累经验。

现代远程教育试点是在国家没有任何投入的情况下多方筹措资金开展起来的。国家给试点高校以充分的办学自主权，比如招生规模不受限制、录取方式可以灵活掌握、学分有效期可以自定等等。宽进机制和市场机制下的网络教育出现了一些问题，我认为很正常。不管哪种教育类型，只要是宽进机制和市场机制下办学都会出问题，这是我们没有经验，出现的问题确实不少，但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应该在发展中去规范和解决。网络教育办学秩序方面出问题比较多的是在招生环节和学习中心管理两个方面，使网络教育的声誉受到一定影响。我认为，这些问题的出现，主要责任应由试点高校来承担。国家非常信任211、985高校，给予这么宽松的政策，却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这是很不应该的。这也说明，仅仅靠高校的自律是不行的。

但我们应该全面地看问题，不能因此发生摇摆，认为普通高校不应再搞远程教育了。我很欣赏教育部2014年工作要点中的一句话，要“保持定力”，我们应该有信心。发展远程教育是我们国家的基本国策，也是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大趋势，这是无法阻挡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总结之前的经验教训，出台措施进行规范，以大力推动远程教育的发展。

记者：“取消审批”之后，继续教育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

严继昌：由于相关文件还未下发，继续教育怎么做还是个未知数。但我认为，学历继续教育应该统一标准、提高质量。函授、夜大、网络教育都是面向从业人员、都是应用型人才培养，都是业余学习，只是教育手段不同，现在还采取不同的政策，这不利于质量的提高。我们应该用信息技术手段进行统筹，开展信息化主导下的混合式教学，实现学历继续高等教育教育形式的统一。这样也有利于学分累计和转换，实现不同类型学习成果的互认和衔接。

前面说过，网络教育是我国高等教育中第一个进入宽进严出机制的教育形式，现在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为将来高等教育进入这个机制提供了借鉴。所以，应该以这项政策的出台为契机，把继续教育的综合改革放在继续教育改革的头等位置来抓。

面对开放的环境更应慎重、自律

记者：很多人关心一个问题，今后网教统考是不是应该取消呢?

严继昌：统考不会永久，统考是教育部现阶段实行宽进严出、保证质量的措施之一。将来各个学校都自律了，都建立起质量保证体系了，宽进严出就可以由学校自己来做，国外著名大学都是这么做的。但是就目前而言，我认为统考还是必须要坚持的，这是教育部为提高培养质量而采取的有效措施。

在国外一些著名大学，学校很珍惜自己的声誉，包括学生的学习目的也是为了学到真正的本领，很少花钱仅为了一张文凭。但在我国，在诚信机制还没有建立起来之前，他律是绝对必要的。前些年出现的问题说明，在我们刚刚进入宽进严出机制的时候，宽进容易，严出很难。取消统考需要一个过程，但我认为，这个时间不会太短。

所以，今后如何加强事中事后监管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比如说最低学习年限的规定我就认为很有必要，成人教育是学历补偿教育，是普通本专科教育和职业教育都没考上的人群的学历补偿教育，而且是业余学习，接受成人教育的基本是工学矛盾很尖锐的人群。全日制高校两年才能学完的课程，成人业余教育一年半就学完了，这除了注水(当然个别人除外)，还能有其他解释吗?又怎么能取得老百姓的认同?

记者：那么，现在试点高校、非试点高校应该做些什么呢?

严继昌：对于试点高校我有一句忠告：无竞争的办学局面是不会长久的，大饼一定会摊薄，这是一个发展趋势，降低师生比以提高质量，这是一个主题，希望大家多向这方面考虑。

非试点高校积极性很高，对于他们，我也有一句忠告：慎重点儿，悠着点儿，不要那么火急火燎。在教育部配套文件没有发布之前，不要贸然面向社会办网络教育，这会遇到很多困难，实际上也是无法操作的。第一，怎样招生?第二，新生怎样注册?第三，怎样收费?第四，学习中心怎么建立?所以，非试点高校应该按照教育部的精神，先校内后校外，先资源建设后社会办学。把这些做好了，到相关文件配套了，自然就可以开展校外的网络教育。

记者：这项政策对公共服务体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严继昌：可以说商机无限。第一，我国要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现代服务业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以信息化为基础。第二，共产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完善终身教育体系，而公共服务体系是终身教育体系里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到2020年50%以上的从业人员要接受继续教育，这是非常大的数量。假如所有的高校都有网络教育办学权，那么，公共服务体系可做的事情很多，而教育领域仅仅依靠现有的三个公服体系是远远不够的。

最后我要说的是，“取消审批”政策的出台，释放出了更多网络教育能量，给整个继续教育的前景带来了很大的预期。我现在最希望的是，教育部配套政策要尽快出台，让大家心里有底，使整个行业稳定下来。